中国刑法史:如何将史学与法律范式相结合

江晓霞

法律史学是一门兼具法律和历史视角的交叉学科。法律方法和历史方法之间的权衡一直是法律历史学家必须面对的问题。由于刑法在中国古代法律中的突出地位，在现代学科分工体系下，刑法史在中国法制史上的核心地位不言而喻。在中国刑法史研究中，法律方法与历史方法的博弈一直存在。

如果说历代史书中的犯罪记录代表了一种中国古代传统的朝代犯罪史，那么现代意义上的中国刑法史著述可以追溯到沈家本的遗作《历代刑法考》《历代刑法考》包括《刑法通论》、《刑法分则考》、《赦免考》、《法条考》、《监规考》、《刑具考》、《行刑制度》、《死刑数量》、《驱逐考试》、《历代刑事官员考》沈家本作为晚清负责修律的大臣，对中国历代刑法进行了现代西方学科意义上的考察尝试。虽然这种调查尚未摆脱“犯罪记录”模式的影响，但毕竟是突破旧模式的第一步。在1926年完成的程树德的《九代法考》中，中国刑法史的写作范式得到了进一步发展。虽然该书只涉及唐以前九代的法律，即韩、魏、金、梁、陈、、北齐、后周、隋等，但在对各个朝代的法律考察中，从法名、刑名、法律文本、沿革、法律专家等方面作了详细的分析和论述。这种写作模式进一步为以后的中国刑法史研究奠定了框架。

1929年，商务印书馆的《万物之库》出版了徐朝阳的《中国刑法溯源》徐朝阳，毕业于北京大学法律系西式现代法律教育给了徐朝阳一个完整的法律基本概念和分类框架，这也在《中国刑法溯源》一书中得到了生动的体现这本书由四部分组成，即一般理论、犯罪、惩罚和监禁。从篇幅来看，前三部分是本书的重点。其中，罪与罚两部分的安排体现了现代刑法不同的分类理念。在本罪书的第一部分，徐甚至运用了犯罪构成理论进行了分类，即刑事责任能力和责任要素的概念体系，并具体提到了一些特殊类型的行为和犯罪状态，如正当防卫、紧急避险、报复、职务行为、亲权行为、自残行为等。，以及累犯、复合犯罪、共犯等特殊犯罪状态。在刑罚的第一部分，笔者还运用现代刑法的分类体系对刑罚种类进行了分类，如无期徒刑、人身刑、财产刑、名誉刑、能力刑、自由刑等。，并讨论了刑罚的适用、执行和消灭等问题。更难得的是，在该书的第一部分，徐对国家刑罚权的名称、意义、编纂、确立、制度、目的、公布、实施、效力以及依据等问题进行了历史考证和理论阐释，并在此基础上对中国古代刑法进行了整体重构，为中国刑法史的新书写模式奠定了理论基础。《中国刑法溯源》一书开创了中国刑法史的先河，为中国刑法史的书写树立了新的范式。可以说，这是第一部以法律的方式书写中国刑法史的作品。

1940年，黄炳新的《中国刑法史》出版。黄炳新毕业于日本东京法律与行政大学，主修法律和商业，毕业于明治大学。他是日本东京帝国大学的研究生。黄澍的编纂体例继承了“中国刑法溯源”的特点和模式。同时，他试图安排一种更为合理的方式，将法学理论分析与中国刑法史的历史考证相结合。本书由三部分组成，即一般理论、基本理论和结论。第一部分的一般理论基本上与第一部分以上的徐书相同。主要对中国法律中的一些具体的基本概念进行界定和分析，如中国法律的含义、性质、目的、解释、国家刑事处罚权的依据、刑罚主义和法律主义等。其创新之处在于将礼法关系作为中国法律的基本概念，这在中国刑法史上可谓独树一帜。这本书的第一部分是这本书的主要部分。从这一部分，我们可以找到后世刑史著述的共同体例安排，即中国法的起源、周刑法、秦汉刑法、隋唐刑法和清代刑法。每个朝代的内容主要由两部分组成:朝代法典的编纂和刑罚。结语部分，在简要回顾中国刑法演变的基础上，总结了中国刑法的特点，如法官责任、亲属容隐、自首制度、犯罪分类以及对无辜者的保护等

1-1949年以来中国刑法史论著作包括1983年蔡树恒的《中国刑法史论》、1985年周伟的《中国刑法史论》、1991年张金帆的《中国刑法史论》、1992年张金帆的《中国刑法史论新论》、1992年韩宁-林和魏克嘉的《中国简史》两者都延续了徐朝扬的《中国刑法溯源》和黄炳新的《中国刑法史》中提出的两种方法和范式。在风格上，他们或者延续以历代法律为主要叙述主线的历史框架，或者延续以刑法罪刑二元体系为分类标准的法律框架。当然，更多的是采用整合的方法，或者在历史的框架中丰富法律的概念和分类，或者在法律的框架中以历史的形式进行线性解释在商务印书馆最近出版的王红志先生的《中国刑法史讲义》中，历史和法律两种范式达到了和谐与平衡。

王先生生于历史，而《中国刑法史讲义》一书也体现了他秉承易宁学术传统的严谨治学风格。这本书由三部分组成:引言、上半部分和下半部分。引言部分主要考察中国古代刑法的起源。在考察这一问题时，澄清了中国刑法史的主要内容和概念，如澄清了“刑”、“法”、“法”等重要术语第一部分按照朝代更替的顺序系统介绍了历代刑法。在各个朝代的内容中，还包括立法概况、刑罚名称、罪名、刑法原则和特点等。这种写作风格在许多特殊的历史写作中被广泛使用，它清晰而全面，但就具体的话题而言，它的讨论不可避免地是支离破碎和重复的。为此，笔者在下一部分整合了犯罪的历史演变、刑法原理、刑罚名称等专题，并进一步梳理了这些专题的历史演变轨迹，以供读者参考，可谓别出心裁。尤其难得的是，这本书是王王在30年的教学实践中不断完善和修改的继承之作。它既继承了沈家本、程树德以来中国刑法史的写作传统，又通过不断的磨砺和积累，融入了新时代对中国刑法史写作的新要求。这是一部继承传统、开创未来的时代新书。